飞机晃动了一下,我突然惊醒过来,看见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飞机引擎轰隆的吵杂声,刚刚是碰上乱流吧,机舱的乘客吓醒了不少,一阵阵的私语使我无心再阖眼。我打开背包,本想拿口香糖出来漱口,一不小心撇见了那张红红的喜帖,我微微的挣扎了一下,顺手将它打开,仔细的再看一次,没错!就在今天,我的妈妈要步入礼堂,与另一个男人共渡下半辈子,而我却要被送到几万里之外我不是不伤心!我曾哭哭啼啼的要求,不愿离开台湾,但是外婆和妈妈却异口同声的说:「去吧!到国外去开扩视野,多念张文凭,将来好当嫁妆」开什么玩笑,念书是为了文凭?文凭就是嫁妆?如果是这样子,我宁可一辈子不嫁!可是每当我想起妈妈的遭遇,我便心软,她含辛茹苦的带大我,靠着一份微薄的薪水,自己连件衣服都舍不得买的情况下,让我毫无后顾之忧的求学、成长、现今她找到幸福了,我怎能阻挠她呢?也许是打从心里的替父亲吃醋吧,我想!!妈妈丽质天生的脸孔和身材,四十岁了,依然明亮动人,跟她走在一起她看起来不过像是个大姐姐。我今年二十一岁了,父亲于我念小学一年级时因车祸重伤不治而死亡,印象中妈妈经常深夜跪在父亲灵位前哭泣,我当时不解,每每被她的啜泣声而惊醒,我只能远远的躲避在门后,跟着偷偷的掉泪,心里莫名其妙的被妈妈牵动出一丝悲痛,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谁哭泣,是照片上的爸爸?还是默默流着泪的妈妈?喜帖渐渐的模糊了起来,原来我竟不自觉的让泪水盈满了眼眶,赶紧深呼吸,将鼻咽的酸楚一并的往肚里吞,拿出面纸,擤出了满腹的委曲和惆怅。再过几个小时我就抵达维也纳国际机场了,心情由悲伤转变成恐惧,我害怕新的环境,因为我不知道我将面临怎么样的生活?而妈妈安排我暂时住在一位阿姨家里,这位所谓的阿姨素未谋面,不知人好不好相处?她不会放我鸽子吧?推着行李,我东张西望的找出有可能来接我的阿姨,我失望的看了一圈,没来吗?为什么没人前来招呼我?我急的眼泪都快冒出来了,突然看见远处有个男人举着牌子,牌上写着{吕欢}....他也张望了好一阵子,奇怪!我怎会没看见他举着牌子?也许我先入为主,下意识的认为那位阿姨会来吧。我赶紧将推车推往他的方向,他也正好瞧见我急急忙忙的模样,也朝着我走过来。「是吕欢小姐?」我胆怯的点点头:「请问,方阿姨怎么没来接我呢?」他顺手接过推车笑着说:「她忙啊!所以派我来,别怕,走吧,我带妳先到她那儿去。」我乖乖的跟着他,走到停车场,放好行李,上车后他很幽默的自我介绍,他说他姓郭;名字叫做家明,一路上也不厌其烦的介绍高速公路两旁的建筑物与风景我听着直想睡,因为时差的关系,加上在机上我没睡多少,所以两眼发直,头重脚轻的,一不小心竟然睡着了。一直到车子停在一栋洋房前,我才恍惚的醒过来。「到了吗..?」方阿姨是妈妈的高中同学,属于那种女强人的类型,她自己是个会计师,在维也纳市区开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她还兼任翻译的工作所以她真的很忙,相对的我相信她的收入一定很可观,只是我不敢问及她的婚姻状况,因为她的房子,除了她之外,就只有我,所以很宽敞很舒适,我很满意也很感激她对我在生活上的安排。
第一次与她碰面,是下机的当天下午,她从办公室匆忙的赶回来,一看到我她笑容灿烂的说:「好个丫头!长那么大啰....来!过来让我仔细瞧瞧。」我乖乖的走到她身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方阿姨」她拍拍我的肩,近距离的观察我的{长相}眼神温柔且肯定的说:「妳长得真像妳爸爸!」我?会吗?我觉得我不像,但,凡是看过爸爸的人都说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也没反驳,也许因为寄人篱下的原因让我收敛起原有的个性吧。日子没有因为我忙着适应新生活,新语言而放慢脚步,一转眼..我来这里已经两个月了,我在方阿姨的安排下在一所大学的语言班学习语言,而我和她每天见面的时刻一般是在晚餐时,或是睡觉前,她每次看着我的眼神,都让我感到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和莫名其妙的压力,因为她的眼神太哀怨,太有感情了,我常常会忍不住的想问她,到底是什么原因?可是每当话到了嘴边,又会因我的理智而咽了下去。有次,她主动告诉我,她在前几年离婚了,没有小孩,当时因为没时间带,所以不生。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人,让她很后悔当年的决定,因此她自然而然的将我当成在生活上的依靠和重心,举个例子,我初来时,因为刚刚入秋,从台湾带来的衣物根本不适于这里的气候,她花尽心思的买了一推的衣物,送给我,我当时尴尬的想拒绝,没想到她却当作是理所当然的说:「赚钱就是花啊!不花在妳身上,难道要我倒贴小白脸吗?」我实在是看不出她会养小白脸的,因为她的私生活很检点,从没见她带任何男人回家,当然!在外面我是不清楚,但是方阿姨给我有种很洁身自爱的感觉,所以跟她相处两个多月以来,我慢慢的喜欢她、接受她,就如同我对妈妈的喜爱因此,我和方阿姨渐渐的培养出类似像母女的感情,我由衷的关心她,体贴她,常常在她晚归时,因碰不上面,而在她房里留字条,或是甘脆睡在她房里,等到她回家时,我一般都熟睡了。可是就在今晚,我留好了字条准备回房的同时,听见大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我急步下楼,看见衣帽间,皮包、风衣、鞋子、东倒西歪的散置在各处,我收拾一地的凌乱,同时听见厕所传来一阵一阵的呕吐声,她喝酒了,一定的!我想,她也许醉了,所以我烧了开水准备泡杯热茶,给她醒醒酒,谁知半天不见她出来,我连忙跑向厕所,只见她坐在地上,衣衫不整的,两眼直冒泪,我扶起她:「欣姨~~喝多了吗?」她反抗的甩开我的手,几乎接近吼叫的说:「别碰我!!别碰我!!」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简直无法相信她竟然会这样子吼我,我再度走向她,蹲下来,试探的摸摸她的手臂,这次,她平静多了,不再排斥,我默默的拉起她,谁知她根本站不起来。我只好使出全身的力气,从腋下撑起她,再让她俯在我胸前我双手紧紧的抱住,半拖半抱的,从厕所到客厅的沙发上,让她平躺后,她已经完全不省人事了我上楼拿了条毛毯,帮她盖好,她闭上的双眼突然流下两行泪水,我不知道她到底是醒着还是做梦,所以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她突然握紧我的手,慢慢的睁开眼。「欢欢~」哽咽的声音,她再次落泪,我蹲在她身旁,手贴着她的额头,来回的剥开她额前的细发。「欣姨,好些了吗?到底受了什么委屈,看妳一直哭,我也不好受啊!」她坐起来,掀开毛毯。「拿杯水....我好渴....」我马上跑到厨房将刚才泡好的热茶端给她,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喝着变温了的茶心情彷佛平静了不少。「欢欢....对不起....」我怜惜的看着她说:「没关系,只是喝醉了,对身体不好呢!」她继续喝着茶,眼神飘散着,无奈悲哀。「今天碰上一个色狼!差点被他吃了!」我惊讶的看住她,等待她接续。「欢欢,我其实没喝多少,头脑清楚的很.,只是那个烂人,趁我上化妆室时在我酒杯里下药!」这次我不只惊讶,简直接近昏倒!「怎会这样!妳怎么跟这种人在一起?」她无奈的摇头「他是我的客户,今晚约我晚餐,说是要讨论年终结帐的盈余」她拿起桌上的烟,掏出两根一根递给我,我们同时点燃,深深的吸一口,定定神。「晚餐后,时间并不晚,他提议到酒馆去继续话题,我在毫无防备下答应他谁知道他竟然是衣冠楚楚的禽兽!」我大约能够想象当时的状况了。
「妳怎么逃脱的?」她又深吸一口烟,缓缓的吐出来。「我当时头晕目眩,感到事情不妙,人已经在他车上了,我以为他应该不至于太过份,谁知道他竟然伸手摸我,从大腿的内侧往里摸,我反抗,推开他的手但是....我竟然使不出力气!」我按息了烟,气呼呼的站起来。「妈的!竟然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家伙!看我找人把他阉了!」她接着说:「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松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整个人摔出了车外,街上好多行人都过来扶我,我求助的请围观的行人,帮我打电话叫警察我当时还是迷迷糊糊的,警察很快就来了,问了详细情形后,就送我回来了。」我瞪大眼睛「好危险呢!妳跳车万一被后面车辆撞上呢?」她苦着脸摇摇头「被车撞死,总比被那禽兽,污辱了强吧!!」我不由自主的走向她,将手放在她肩上,轻轻的拍着。「那,这禽兽的帐务,妳怎么处理?」她被我一问,愣了一下,考虑了几秒「他有许多黑帐的把柄都在办公室内,我要交给财税局,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我有种不好得预感「算了吧,欣姨,他们那种人不是我们惹得起的,妳这样子报复,就不耽心他来狠毒的招式?」她看着我苦笑了一下「欢欢,我活了一把年纪了,从没吃过这种亏,要是不报复,我心有不干,可是....我耽心的是妳....」我沉默着不发一语.,她接着说:「也许就当作一次教训和经验吧,我看,就听妳的,算了!!」我微笑,趁势追问:「欣姨....妳....妳....」她被我的吞吞吐吐搞的莫名其妙「什么呀!妳妳,我我的。」我鼓起勇气说:「妳为什么每次看我的神情都有点..厄..怎么说勒,有点怪怪的?」她惊讶的看着我,拿起一根烟,再度点燃,大约几分钟,她才开口说:「妳妈妈从没提过,为什么安排妳到这里?」我很用力摇摇头,并且学她再点燃一根烟,深深的、贪婪的吸着,等待她给我回答。「好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我跟妳妈妈比妳现在年轻呢!」我疑惑的点头,并且拉着她往楼上走,她停了一下。「明天我不上班,妳呢?」我摇摇头笑着说「明天是星期六啊!欣姨~」恍然大悟的睁大双眼..「唷!对....星期六....在欣姨的房里,.她斜躺在床,我坐在靠窗的双人沙发。「继续吧,妳刚才说妳和妈妈怎么样了呢?」她清了下嗓子「嗯,我们是同班的同学,感情很要好,一直到高三那年,你爸爸的出现,让我们情同手足的交情开始有了裂痕。」我纳闷「为什么呢?妳们都喜欢上我爸爸?」她摇头「你爸爸本来要追的人是我,可是当时因为联考的压力,我无法接受也舍不得拒绝,所以..我们一直停留在普通朋友的阶段,而妳妈妈因为家庭环境的因素,无法继续念大学,所以就当起我与妳爸爸的传讯人,当时妳爸爸,在一家建筑公司担任助理工程师,每天放学后,我要留在学校继续课外辅导其实就是变相的补习,妳妈妈就会帮我带着书信,搭公车到妳爸爸的公司去传给他。」
我好奇的问「为什么不贴上邮票,由邮差传送就好?」她无奈的说:「时代背景不一样,我们那时候父母管教的很严格,怎么可能将情书寄到家里!所以,只好托妳妈妈,就这样子,书信来往了四个月左右,学校毕业了,准备考大学的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再跟妳爸爸用信件传递感情,结果由妳妈代笔,一直到我考完、放榜、约他们俩一起出来庆祝,我才发现,事情已经演变到我无法承受的地步!」我点头鼓励她往下说:「妳妈妈当时差点跪下来求我,被你爸爸拉住了,因为妳妈妈肚里已经有小孩。」我不相信的睁大双眼,她点点头。「嗯,没错!是妳。所以我在爱情与友情中挣扎了好久,最后,我决定离开他们,虽然....我还是那么的喜欢着妳爸爸。」我从来不知道父母有这段往事,印象中,父母是对恩爱的夫妻,只是因为不幸才被拆开的。「那....妳后来呢?」「我后来也没在台湾念大学,凑足了旅费,我就直接到德国去投靠我叔叔,在他那儿半工半读,一直到妳出生后,我接到妳爸爸来的信,信中无非是写些道歉和报喜,也提了些他与妳妈妈的生活,他说他们生活的不踏实,希望我抛开以往的不愉快与他们连系,不然他们很内疚,我赌气的不连络,因为当时还没恢复过来,那毕竟是我的初恋情人,谁知道这一气,什么都来不及了!当我在维也纳接获妳妈妈的信件时,后悔的差点跳多瑙河自杀!!」我渐渐的明白了「欣姨,妳有回台湾去参加我爸的葬礼吗??」她回答「怎么没有!我把工作一丢马上飞回台湾,再次见妳父母,恍如隔世一个哭的死去活来,另一个躺在棺材里,妳那时候才七岁吧,对我没印象吗?」我想来想去就是没印象所以摇头。「后来,因为妳爸爸突然的去逝,所以我和妳妈妈恢复了邦交,想想,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感情亲密的比亲手足还亲,竟然能为了一个男人,几年不连络!」我笑嘻嘻的说:「那..妳是因为我长得像爸爸,所以眼神那么奇怪?」没想到她脸一红「妳长得还真是像极了呢!!他躺在黄土推了,不看妳,看谁啊?」我再调皮的问:「妳是我爸去逝前结婚的还是之后?」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思考了几秒。「我结婚的很晚,在我三十岁那年,三年就离婚了,甚至来不及替自己生个小孩,我真羡慕妳妈妈,还那么年轻,妳已经是大人了。」我抗议的说:「妳更年轻呢!真的,妳没有生育,身材又那么娇小,看起来顶多像我姐姐,不是灌妳迷汤,我句句实话!!」只见欣姨瞇起眼笑逐颜开「妳嘴巴甜的,连树上的鸟儿都哄下来啰!」
织梦好,好织梦
第二章
经过昨夜的畅谈,我与欣姨之间彷佛没有了任何的隔阂,而我知道曾经他们的三角关系后,更佩服欣姨的勇气和肚量,毕竟我不是她亲生的女儿,我只不过是她曾经的初恋情人,与好朋友生的小孩,她对我所付出的,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呢!我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是有无心肝,因为此时的我,完全同情欣姨的立场和处境!生活依然正常的循规蹈矩,太阳依旧升起,月亮依旧圆了又缺,很快的圣诞节过去了,新年即将来临,而我也因为语言班通过考试,明年起,我就可以正式的选修课程,在这期间,曾经在机场接过我的人,郭家明,任过我考试前的临时"恶补"老师,所以欣姨邀请了他,以及她会计师事务所的所有员工,一起在家里过除夕夜。我曾问及关于郭家明这个人,欣姨说:「毛头小子,因为肯上进,所以让他在事务所半工半读,也跟着我学点东西毕业后,他又读了博士学位,所以他现在可是我的左右手呢!事务所大多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我有点窃喜,因为他那么忙的情况下,还自告奋勇的帮我恶补,可见,他另有心思吧!我想。郭家明这个人,从接机后,陆陆续续见过几次,不过都是因为欣姨请他到家里来商议一些税务的问题,而我能与他攀谈的机会少之又少,刚开始对他没什么感觉,可是,每次见他与欣姨商讨公事的神情,都会让我不由自主的多看他几眼他稳重踏实,幽默又不失风度,所以当他毛遂自荐的要我帮补习时,确实让我雀跃了好几天,可是..我真讨厌他在补习时候的一板一眼,换言之..我们"独处"的时候并没有任何进展,我所期待的浪漫爱情,还是没有降临。除夕当天下午,欣姨请来一中一西的厨师,包办了整个除夕夜当晚的自助餐而我忙着布置客厅、饭厅、和打扮我自己,欣姨见我像无头苍蝇似的跑上跑下,KKKBO的搂着我。「欢欢,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新年哦!」我傻笑:「别担心,将来等妳老了,我还是会缠着妳要红包的!」气氛喜气洋洋的,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和欣姨都忙的不亦乐乎,接近晚餐的时间客人都陆陆续续的到达了,我也趁机回房将早已准备好的晚装套上,长发在脑后梳个发髻,站在镜前仔细检查之后,我才满意的下楼。楼下,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厨师也已将各式各样的佳肴陈铺在饭厅的餐桌上此时欣姨宣布,晚餐是采自助式的,请客人别拘束,尽量享用。我一下楼后眼光不由自主的一直在找郭家明,他正和一个妙龄淑女有说有笑呢!我心里一阵不悦,假装视而不见的连招呼也没打,拿起香槟酒开始猛喝。欣姨周旋在人群中,也没瞧见我已经喝的满脸通红,我拿着酒,甘脆躲到厨房里去,喝个痛快!一直到欣姨来厨房来找东西,见我独自喝酒,才惊讶的问:「怎么了?欢欢。」我已经半醉了,因为空腹喝酒,醉的快,我笑嘻嘻的说:「没啊!除夕嘛,喝个痛快!」欣姨抢下我手中的酒杯「疯丫头,没见妳吃东西,怎么猛喝酒!走!吃东西去。」她拉着我往外走,我轻轻的推开她的手「我想喝,行不行?酒杯还我嘛!」欣姨无可奈何的将酒杯递还我「妳到底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呀!」我挥挥手「你去忙啦!别理我,我喝晕了会自己回房的。」她摇摇头「今天客人多,妳行行好,不帮忙招呼自己却躲在这儿喝酒。」我歉疚的看她一眼「对不起......」她怜惜的拍拍我的肩「算了!妳自己看着办吧,我先出去了。」 织梦好,好织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