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起身,轻轻拉开阳台上的纱窗朝窗外望去。远处,楼房的侧影在护城河里闪闪晃动,灯光和星光混合在一起组成一波又一波跳动的浪花。近处,由树木和花草连成的花园里悄无声息,平时喧嚣的滨河公园此刻竟听不到任何响动。地上那座专门为滨河公园建成而竖立的巨型石碑在路灯的照射下像是一座卧佛日夜守护在护城河畔。当我正要收回目光时,只见一架飞机闪着夜航灯由北向南飞驰而来。因为在远郊新建的机场已经开始起用,所以近日从城市上空飞过的飞机也越来越少了。当飞机几乎是贴着楼顶轰鸣而过时,我认出那是一架波音747客机。“是飞往深圳的。”我心里一边猜想着,一边用恋恋不舍的目光目送着飞机朝南方的夜空飞去,最终消失在视线之外。“再见了!”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知是舍不得飞机离我而去,也不知是想再看一看已经变成光点的飞机,我没有拉上纱窗,我不想让薄薄的纱窗挡住我的视线。又朝飞机远去的方向看了好几分钟,一直等身上有了冷意,我才离开阳台,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悄悄回到卧室中。
林厚芳还在沉睡,她那深深的呼吸表明她的肺活量大于常人,仰面朝天的睡姿仿佛预示着她能够经受住来自任何方面的压力。林厚芳的四肢看上去健壮有力,甚至有男性化倾向,这首先是与她平时爱去健身房做健美操去舞厅跳舞分不开的。其次,接连两个月来和我一样服用甲基睾胴和维生素c,不仅使我们共同保持了青春期一样的性欲,而且也使她的四肢及胸肌看上去更加富有质感和充满诱惑力。这会儿,我依然没有睡意,更不愿意上床,免得已经用了十几年的床垫因发出讨厌的吱吱声而打扰了林厚芳的好梦。我在床前稍稍停留片刻之后,又径直来到书房。我轻轻关上房门,打开沙发旁边的落地灯,一屁股把自己陷落到沙发里。我抬起头,目光审视着书房内熟悉的一切:三个一人多高的书柜,上面装满了我从上高中以来收藏的各种书籍,当然也包括那些厚厚的心理学专著。书柜上一个个深褐色的玻璃门框,像一把把大铁锁将我囚禁在了求知的历史中。一支文革时期在红卫兵宣传队里用过的缀着红色缨穗的黄色竹笛斜挂在书柜旁边的墙上,它是我收藏的年代最久远的文物,当然,我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吹它了。临近窗前的花架上,生长着一棵比普通黄瓜长得多的仙人鞭,上面长满了尖尖的刺,这也是林厚芳从花市买的。我曾经问过林厚芳,为什么要买这么一棵容易伤人的家伙,林厚芳说不为什么,只是她喜欢。不过,每当我们做爱达到高潮时,她都会说我朝她身上用力时一点也不客气,说我的下身就像那棵仙人鞭一样让人想爱又怕刺痛。我扭过头朝沙发上方看去,墙上挂着一幅我和妻子秀英三年前补照的巨幅婚纱相,相片上油头粉面的我穿着不合体的黑色马褂,而秀英则打扮得像个老丫环,看上去不伦不类的样子。在林厚芳和我认识之前,它是挂在卧室的,但是,自从我和林厚芳第一次做爱之后,它就被挪到了这里。林厚芳说,她害怕在秀英眼皮底下和我做爱,因为她无法彻底放松自己。在和林厚芳第一次做爱时我就发现,每当林厚芳的目光停留在墙上的婚纱相上时,她那正在扭动的臀部便会放慢了频率,她那高昂的头颅便会无奈地低落下来……现在,婚纱相被挪到了书房里,林厚芳和我做爱时,再也没有了那种无形的压力。在海浪一样翻滚的床上,她可以充分暴露自己,释放自己,奉献自己,向我毫无保留地展示着她做爱的技巧。当然,这样一来却委屈了离我而去的秀英,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和丈夫的婚纱相会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存在而被请出了卧室,整天和满满三柜子毫无表情的图书作伴。也许是因为我的行为并不正大光明的缘故,每次在书房里看到婚纱相上秀英那犀利的目光,我的身上便会有一种被上帝鞭挞的感觉。今天也不例外。因而,我把目光转到了一旁,不再看墙上的婚纱相,不再看墙上我的妻。